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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把风暴都留在心底

中国日报网刘梦阳 2016-02-01 08:5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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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把风暴都留在心底  

2016年1月,迟子建在北师大。(摄影:贺嘉钰)

中国日报网北京2月1日(记者 刘梦阳)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将“迟”字释义为:“迟,徐行也。”出自《诗经》的词句“爱求柔桑,春日迟迟”中“迟”字的叠用则道出了春时日光渐长的美好。翻开任意一本辞海、文典,“迟”总是与“缓慢”联系在一起,所以想象间,被“书迷粉丝”亲切地称为“迟子”的迟子建,应是悠然和缓、沉静安详的样子吧,正如她笔下冷峻的山,及温情的河。

“小说小说,就得往小里说……”2016年1月某日,从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交流中心小会议室中传来爽朗的女声,聊着文学,却没那么高冷,一群学生围着一名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子,欢声笑语不断。记者推开门,正好迎上了迟子建笑得弯起来的眼睛,目光澄澈而慧黠。迟子建一副快人快语的样子,也没觉得性子慢啊?但接触起来才真切地感觉,“迟”这个姓实在太适合她了。

迟子建:把风暴都留在心底

2008年,迟子建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图为迟子建领奖归来,在哈尔滨机场接受媒体采访。

远离尘嚣却又关照现实

现当代文学界对文学作品素来有“文学价值”和“文学史价值”两套评判标准,如果说“文学史价值”有赖于文学评论家们的认定评判,那么“文学价值”的衡量标尺则应该存于一代又一代读者挑剔的眼光中。时间是个巨大的筛子,三十多年来,迟子建的作品再版重印无数次,《额尔古纳河右岸》被译成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日语、韩语、意大利语、荷兰语、土耳其语等多国语言,2015年初出版的《群山之巅》一年内加印5次,发行量达13万4千册。

迟子建素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博人眼球,她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得茅盾文学奖时,众多记者围着她问获奖感受,她只是淡然一句“我的感受就是希望这些采访这些活动早点都结束,我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她连智能手机都不用,更不关心怎么利用网络平台“吸粉炒作”。

但是,迟子建的创作并不遁世,她以自己的方式关照着历史与现实。每一部作品,不论是长篇还是中短篇,皆带着鲜明的迟子建式写作风格——关照小人物,关注底层生活,融冷酷于温情。

以获得2015年《当代》“年度最佳”长篇小说奖的《群山之巅》为例,小说中人物众多庞杂,皆以底层小人物为主,而且带着对现实强烈的关照。你很难想象,一个不沉湎于社交媒体,喜欢辛弃疾的词,案头常放着《红楼梦》、《牡丹亭》、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人,对物欲社会中的啼笑皆非有着如此现实的描写,对炎凉世态间的人性幽暗带着这般敏锐的洞悉。

迟子建说:“对我作品中这些人物的了解和理解,于我来说并不难,因为我就在他们之间。在我眼里,诗意人物,往往都在小人物中。”

迟子建:把风暴都留在心底

迟子建的家乡黑龙江漠河北极村。

悲欣山河间的冷暖人情

2015年盛夏,迟子建在香港书展上作了一次演讲,演讲题目是“文学的山河——从《额尔古纳河右岸》到《群山之巅》”。这两部迟子建长篇小说的代表作,创作时间间隔整整十年,一部围绕着“河”,一部穿梭于“山”。

迟子建说:“山其实是我生命的旗帜,河是我作品的一个底色。写《额尔古纳河右岸》时,我的笔是在一条忧伤的岁月之河游走,有悲伤,也有欢欣;而到了《群山之巅》,我的笔是面对着冷峻的山,风雪弥漫,笔触自然地伸向人性荒寒之处。”

迟子建的家乡在中俄边境,黑龙江省漠河县一个叫北极村的地方,因出生那天恰逢元宵节,父亲为她取了个乳名“迎灯”。白雪,冰湖,猎人,驯鹿,山峦,森林,野花,与极昼极夜,构成了迟子建童年生活中最熟悉的图景。

从前,在梨园行当,有条件的旦角好在水边吊嗓子,为的是练出来的嗓子里能带水音。迟子建就是在山风间、长河旁成长起来的,所以,你能很自然地从她的作品里呼吸到北国特有的清冽干爽的冷空气,而那份蕴藉在冷酷世界中的温情,恰如零下三十度低温下呼吸时哈出的白气,无比自然而又无时不刻地伴随着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迟子建对自然生命力保有毫无保留的赞美,对故乡黑土地和在黑土地上发生的故事有着近乎执著的偏爱。迟子建发表的第一部作品是中篇小说《北极村童话》,“那时我对中篇和短篇的字数界限是模糊的,只是敞开我的心,每天晚自习时,追忆我童年在北极村的生活,所以是笔牵着我在走,比较天然。将它整理出来时,编辑说那是一部中篇的容量。”

对迟子建而言,最难忘的写作经历就是在家乡完成《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时候:“在故乡对着白雪覆盖的山峦写作,作品和生活中的自然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极其畅快。”

迟子建:把风暴都留在心底 

迟子建在新疆赛里木湖畔。

安静生活中的“迟子”

回顾自己的创作生涯,迟子建这样描述自己曾经的迷茫:“创作的迷茫我也有过,那是初学写作在鲁迅文学院学习时,各种潮流的作品轮番登场,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毕业后回到黑龙江,回到安静的生活中,文学的喧嚣声不见了,写作的迷雾渐次散去,我看清和认准了自己的路。”

对迟子建而言,熟悉的故土就是一剂良药,干净的冷空气和宁静的生活,让她找到了生命的航向。由于工作原因,迟子建时常要来北京,但几乎每次她都行色匆匆,事情办完就速速离京返乡,正如她所言,她所希望的,就是“回到安静的生活”中去。

北师大写作课上,同学们跟迟子建讨论她小说的构思,谈到了《踏着月光的行板》这部中篇,一对两地分居的恩爱夫妻,因都希望给对方惊喜,导致在中秋节那天各自坐了四趟火车往返于两城,最终只能隔着相向而行的列车车窗互相对望的故事。这部小说的主题是“错过”,迟子建很自然地提到了已离开自己十多年的丈夫,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她,对世间的分合聚散看得很超然:“人生有无数次‘错过’,有的是暂时的,有的是永远的。”

迟子建曾在《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开篇写下:“我想把脸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她曾回忆自己接到丈夫车祸消息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甚至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么严重的惩罚。最后,她还是接受了命运,“灾难来临,人的本能是拒绝。可有些灾难(或可称为‘意外’)是不能拒绝的,因为那是命运。”

人难免会遭遇“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如何排解悲伤,是每个人的人生课题,迟子建说:“随遇而安,善待自己吧。《金刚经》里谈到‘护念’,使外恶不入为‘护’,使内善得生为‘念’。在我心中,‘念’更重要,它强大了,你的心灵世界就宽广了。”

曾有批评家说迟子建惯用“温情”的手法消解现实的沉重,往往显得“力度不够”,或许,这就是迟子建式的“护念”,将人生酸甜苦辣尝遍却仍义无反顾选择用温情书写的她,真的如同她最喜欢的《红楼梦》角色李纨一样,“把风暴都留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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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刘梦阳标签: 迟子建 文学 写作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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