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铁路风景|火车穿过玉门镇

那年,我大概四五岁。准确年龄记不清了,但那年经历的事情,却让我终生难忘,也让我足足炫耀了两三年。

我的铁路风景|火车穿过玉门镇

来源:中国日报网 2025-11-19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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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大概四五岁。准确年龄记不清了,但那年经历的事情,却让我终生难忘,也让我足足炫耀了两三年。可以说,那也是“自豪””这种感觉在我心里占据时间最长的一次。毕竟,对于那时的孩子来说,能够进一次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周围那么多孩子,做梦都想去的地方,我去了,你说让人羡慕不?

我去的那个“城”叫玉门镇。一条十字街道,东西长也就一公里过一点,南北不足五百米,一溜子多数都是平房,有土坯房抹了水泥白灰的,也有红砖或青砖砌的,而为数不多的的一些二层小楼,就成了鹤立鸡群般特别惹眼的存在。这让我仰望的帽子掉了脖子酸了,也始终都没弄明白,这房子顶上的房子是怎样落上去的。就这样子,现在看来,当然算不上个“城”,但那时候的我们,包括我的父母都坚定的认为,这就是最大的城市。可不是么,有商店,有医院,有邮电局,有汽车站,有公家人(干部)办公的地儿,你说这不是城市是啥?这对于常年累月生活在大西北祁连山凹一个小山村里的人来说,确实也想象不出什么地方还会有比玉门镇更大的城市。

最关键的是,就在这个“城市”的最北边,还有一条火车道,东西走向,一直延伸到看不到两头的天边。

我是跟母亲来的,母亲是来看望大哥的,大哥是个复原军人,退伍后分配工作,就成了“公家人”,端上了铁饭碗,成了玉门镇农机公司一名农机零件售货员。公司在南北走向的那条街上,公司分配给大哥的住房也在那条街上,距离大哥上班的门市部不足百米。上班时间,大哥走了,母亲就做做打扫卫生或浆洗缝补之类的事情。我呢则是玩玩大哥不知从哪里为我弄来的小玩具,或是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溜出室外,满足我的好奇心,并试图给小脑瓜里装下的太多疑问,寻找出个答案。结果往往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母亲的呵斥声就到了:“这么大的地方,丢了咋办?再胡跑,下次来的时候就带三娃子,不领你了”。这话太管用了。每年来“城”里看望大哥,带谁去都是我们兄弟几个争执不下的事情,母亲看着也为难,最后的结果是谁哭的最凶,最弱小最可怜就带谁去,去不了的,那眼睛里的羡慕嫉妒恨似乎能把你给活吞了,让人有一种怯怯的感觉,和夜长梦多的担心,当然也还有一种不敢表露的洋洋得意,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受用感。因此,即使有一万个不情愿,母亲的命令还是必须要服从的。这就让只见识了“城里”方寸之地的我对自己眼睛未达的地方产生了诸多遐想。

但是,有一个比母亲的呵斥更管用的,就是火车经过的声音。“哐当哐当,呜——”,根本顾不上母亲是否同意,就忙不迭撒丫子朝外跑去。事实上,这时候母亲也会随后紧跟着出来。只要一到街上,向北一望,就能看见一节节火车,或者向西,或者向东,呼啸而过。那时候也不懂哪种是拉货的,哪种是人乘坐的,只是觉得原来火车穿的衣服也不一样,就像咱们村里男人和女人,有的黑乎乎的,有的花愣愣的,但都很神秘,头上的长发绺子(火车排出的烟雾)一直朝后飘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这情形,让习惯了用马车或毛驴车来衡量速度的我们,半天都合不拢嘴。

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个问题一点也不亚于现在某些哲学家对人类自身的起源或去向提出的发问,当然只能成为我很长时间内存在于脑海里的一个迷。

和火车带给我的疑问一样,带给我的家乡父老乡亲们的疑问同样不少。最搞笑的就是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听到的这样一个笑话,说的就是我们那地儿的某某人,第一次见到火车后惊呼,这玩意儿,爬着跑都这么快,站起来不知能跑多快?虽然,其中的真实性很值得怀疑,估计也都是山外人编排出来取笑我们的,但由此也不难看出,火车刚开始给我们山村的老乡带来的震撼。

之后,能够与火车零距离接触,和坐一坐火车就成了我梦寐以求事情。

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是1999年的事情了。那次是乡政府为了让村干部开拓视野,学习外地种植结构调整及农业产业发展新模式,组织的一次集中学习考察活动,担任村委会主任刚刚一年多的我,也在参加之列。那时候还是那种绿皮火车,从玉门东镇火车站,到终点站兰州,828公里,走了一昼夜还多。虽然,对于许多见多识广的同行者来说,这么长的乘车时间,无疑是一种煎熬,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一种不能言说的快乐。一方面,我须要尽量掩饰自己的好奇,害怕别人笑话我没见过世面,另一方面,我的眼睛又像一张撒出去的网一样,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打捞东西——每个隧洞,每一处山坡上的风景,和铁路两边的各种建筑或标识牌,都成了我网中的鱼,总感觉那么鲜活那么灵动,时不时的,内心总会涌动出一种想要触摸的渴望。这次旅行,从这一刻起,也就定格成了我人生旅途中最美的记忆,就像初恋记忆一样,有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偷偷敲打一下我的心头那扇早已落满了灰尘,懒得打开的窗。

再后来,随着我去的地方越来越多,坐火车的频率不断增加,窗外的许多风景都已经让我见怪不怪。舒适干净的乘车环境,温馨细致的乘车服务,和超高的行驶速度,让乘车时间越来越短的同时,也让列车和家的区别逐渐消弭。往往是,刷一会儿手机视频,或是丢了一会儿盹,或是看半本书,目的地就到了,跟自家院子里遛了一圈似的。

现在,随着城镇化发展步伐的不断加快,当年的玉门镇现在已是名符其实的县级市,占地面积早已扩大了好几十倍,高楼林立,街道纵横,商贾云集,公园等各类辅助设施和功能设施一应俱全,一点也不逊色于全国各地的其它县级市,甚至,比较而言,还要比很多县城繁华的多。而年近花甲的我,也成了真正的城里人,我所居住的小区距离火车站也就几百米。远在杭州的女儿回趟家,飞机加高铁,一天之内,即可到达。

你说,发展到今天这样子,如果你也是当年的我,能想得到吗?

(作者:李建辉)

【责任编辑:邵冰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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