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传统村落建设尤其是历史文化名村的保护与发展,成为备受各界关注的一大焦点。
那么,旅游业是不是唯一和最好的选择?又如何在发展旅游业和保护古村落这两个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之间,寻求一种绝佳的平衡?
4月11日晚,由中国文物学会与浙江卫视共同发起的世遗揭秘互动纪实节目《万里走单骑——遗产里的中国》第十一期节目,以皖南古村落为探讨样本,不仅抛出了发展之问,更给到了极具建设性的分享。
山水环绕的桃源画境,诗意雅致的徽派村居,是很多人对于宏村和西递的初印象。它们于2000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也是中国的民居村落首次列入其中。这二十年来,宏村和西递一路走向繁华,纷至沓来的游客强劲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令人唏嘘的是,距离西递、宏村不远的南屏,尽管有着“中国古祠堂建筑博物馆”的美誉,却因未能和宏村、西递一道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村落的命运呈现出巨大的反差。本期《万里走单骑》就在这种反差中展开思辨,其现实意义不局限于世界文化遗产的范畴,对正在探索发展的所有传统村落都有一定的启示价值。
一个反差:
后申遗时代,“分岔路”上走出两种命运线
宏村和西递申遗成功的时候,村里的人不敢相信——我们真的能申遗吗?
2000年就像一条时间的分水岭,宏村和西递的命运因为“世界文化遗产”光环的到来,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后申遗时代”到底怎么样,当地老百姓最有发言权。
一位年轻的女导游说:“我的爷爷是宏村的第一批导游,这里从1986年就在开发旅游了,但我们整个村庄真正发展起来是在2000年之后,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让宏村有了知名度。旅游带动了整个地方的经济发展,老百姓百分之百受益于旅游业。”
一位在街头卖毛豆腐的大姐,满脸都写着自豪感:“安徽的女人以前是很辛苦的,现在翻身了,自己赚钱自己用。以前我们都是到别人家去砍柴火,现在谁都到宏村来开店、来打工”。
一位西递徽娘对现状也甚是满意:“我在当地就可以挣点小钱,我的孩子不是留守儿童,我和爱人也可以照顾家里的老人,从这一点说,比我们出门打工要强很多。”
然而,那些景观毫不逊色、却没能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皖南古村落,际遇就要“落寞”得多。《万里走单骑》在结束了西递、宏村的体验之后,专程又踏访了距此不远的南屏。
南屏有着1000多年的历史,至今保留着相当规模的宗祠、支祠和家祠,被游客誉为“中国古祠堂建筑博物馆”。它并非一个籍籍无名的村落,因《菊豆》《卧虎藏龙》等多部著名影片在此拍摄,也被称为“中国影视村”。2019年12月12日,南屏村入选2019中国美丽休闲乡村名单。
不同于宏村、西递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后带来的蓬勃发展,这里反而保留着原貌。村民们虽乐得清净,但大多难掩失落,村主任更是着急,青年人多数选择外出打工,留下了村里的老人和孩子。
单霁翔很担忧“空心化”的问题:“咱们的传统民居也好,古建筑也好,都是砖木结构的,这种结构的建筑一旦没有人气儿了,它糟朽地就快了。年轻人在家乡能够有一番事业的空间太少。”本期节目的飞行嘉宾杨澜也深刻感受到了南屏人的两难:“又不能动,又很难拿它来产生收入,进而付出很多资金来保护,这就变成了一个很纠结的事情。”
《万里走单骑》自开播以来,一直在引领观众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申遗?本期节目用“后申遗时代”两种不同发展命运的反差,再度作答。事实证明,世界文化遗产的确是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资源和巨大动力,产生的经济效益可为世遗保护提供充足的资金,增进当地收入,改善当地环境。这整个过程,某种程度上是在更大范围上宣传文物保护法的过程,使千家万户增强了保护遗产的意识,让天南地北的人们增进了亲近遗产、了解它们的愿望。
一场辩论:
旅游开发是不是传统村落保护的灵丹妙药?
本期节目中,《万里走单骑》组织当地村民看了一场露天电影,选的正是去年国庆期间大热的《我和我的家乡》。当时,因为多个故事单元都和乡村旅游有关,曾引发许多人的疑问——今天我们发展乡村建设,难道就主要靠旅游这条路?
一路走访的过程中,“布鞋男团”成员黄觉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他上世纪90年代来到宏村的时候,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游客。然而今天,目之所及遍布着商店、民宿、小摊,慕名而来的各地游客让村子里熙熙攘攘,日夜繁华。他说:“我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带着这样的深层思考,《万里走单骑》组织了一场由“布鞋男团”、当地民众、专家学者参与的辩论,辩论的主题是:旅游开发是不是传统村落保护的灵丹妙药?
在选择“站队”时,表示赞成的正方获得了压倒性的人数优势。来自复旦大学的宋雨晗一语中的:“很多人忽略了遗产里面相关利益者的幸福指数,申遗一旦成功了,首先就是各界的关注度,这就带来了人流量,在这个时候把握住了金名片,抓住了热潮,就能让它持续不断地发生新的生机,有更多的机会、更多的渠道去发展。”北京大学人文地理学博士屠李结合西递、宏村的经验补充道:“旅游是反哺遗产保护的,至少从传统村落发展的原始阶段来说,它是灵丹妙药。”
持反对意见的辩友,则主要从发展旅游对传统村落的冲击上,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徽州文化研究所研究员胡时滨的发言引来满堂喝彩:“游客越多,旅游市场越火旺,最后就像宏村一样,所有街道的门面都外包给了他乡的商人,这就造成村里原住民的成分变化了,而世界文化遗产不但需要徽派建筑,更需要原住民的生活习性、风情民俗、地方方言。”
胡时滨谈及的这一点,“布鞋男团”深有感触。哪怕西递、宏村正在组建威风锣鼓队,后期也会推出非遗花灯、唢呐表演,但这些都并非村民自发的风俗;相形之下,南屏村口的百年水车仍在转动,斑驳的墙面诉说着岁月的流逝,村民们照旧在水池旁拿着棒槌洗衣服,那种自然的、朴素的传统景观,反而有着动人心魄的文化美感。
经过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单霁翔给出结辩:“今天讨论的议题,我就反对‘灵丹妙药’四个字,我并不反对旅游,但是旅游并不是发展的唯一路径。西递、宏村确实在世界遗产保护方面、管理方面都是典范性的,因为它们是世界遗产,所以人们都在看你怎么做,你是否能够做得更好,所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旅游之上是文化,这个地区不缺文化,关键是我们要坚守我们祖先是怎么振兴徽州文化的,把徽州文化加上旅游发展的机遇,才是我们真正可持续发展的资源和动力。”
一场辩论不能给出终极答案,一期节目也无法给出治本之策,但本期《万里走单骑》无疑让观众对文化遗产保护的认知又深了一步。旅游是有效的手段,但不是在何时、何地都适用,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灵丹妙药,如何在遗产保护和社区发展之间舞好这把“双刃剑”,需要更多的智慧,需要更多的年轻人参与进来,一起开创家乡发展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