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非合作论坛成立25周年。作为开启中非集体对话和务实合作新纪元的重要机制，中非合作论坛自创立以来，始终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从最初聚焦“修路架桥、电力通信”等硬件建设，到今天把触角延伸至数字经济、绿色发展、教育卫生、人文交流等多个维度，中非合作在论坛框架下实现了从“量的扩张”到“质的提升”的转变。
站在新的时间节点回望，中非合作呈现的不仅是一串不断刷新的数字，更是一道不断深化的命题：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全球南方进入群体性崛起的新阶段，中非合作论坛需要在延续既有合作优势的基础上，主动对接新问题和新期待，推动合作模式向可持续、可复制、可推广的方向升级，拓展南南合作的新路径。
一、与时俱进：从“起步跑”到“加速跑”的中非合作论坛
中非合作论坛从一开始就被寄予厚望：既要搭建起中非集体对话的平台，又要形成务实合作的“施工图”。论坛在机制创新、合作领域和参与主体等方面不断迭代，展现出强大的适应能力和发展潜力。
一是合作机制不断创新完善，为中非携手推进现代化提供制度支撑。论坛协同治理格局逐步完善，初步构建起中央统筹、地方跟进、部门协同的治理框架，地方政府合作论坛、中非智库论坛、中非青年领导人论坛、和平安全论坛等十余个子论坛相继设立；中方后续行动委员会成员单位扩展至36家。在成果落实方面，论坛以部长级会议、高官会以及中方后续行动委员会与非洲驻华使团磋商为抓手，形成常态化沟通到跟踪评估相衔接的闭环机制。“一国一策”的精准合作模式，使得各项合作承诺落地生根。多边协作倡议有效衔接，论坛推动中非在联合国、二十国集团、金砖国家合作组织等多边场合密切协作，捍卫全球南方共同利益。
二是合作领域不断扩容升级，中非合作内涵不断深化。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下，中非合作从传统领域向新兴领域全面拓展、从单一项目向产业链、供应链深度融合。“十大伙伴行动”等顶层设计，为中非在基础设施、经贸投资、工业化、农业现代化等领域提供了行动蓝图。经贸和基础设施仍是最显性的成果：2024年，中非贸易额达到2956亿美元，中国已连续16年保持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国地位；中国企业在非洲各国参与新建和改造铁路超过1万公里、公路近10万公里、输变电线路6.6万公里、骨干通讯网络15万公里；中国在非洲建设的24个农业技术示范中心，带动当地农作物增产增收，惠及超100万小农户。与此同时，数字经济、绿色发展、科技合作等新兴领域成为新的增长点。中方企业参建的非洲通信网络服务超过9亿人口，海底光缆总长超6万公里；设立中非绿色产业链专项资金，截至2025年3月底，中国企业在非洲清洁能源领域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211.8亿元人民币；中非卫星遥感应用合作不断深化，中国向非洲合作伙伴累计免费提供超过7万景高分辨率遥感影像，提升了非洲在资源管理和灾害预警方面的能力。
三是参与主体不断丰富多元，中非合作正在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强大合力。论坛参与主体的演变，某种意义上反映了中非关系的“纵深发展”：从早期以中央政府部门和国有企业为主，到如今地方政府、民营企业、金融机构、高校智库、社会组织、青年和妇女团体广泛参与，合作格局更加立体。从中非青年领导人论坛到中非妇女论坛，使“论坛”不再停留于政府层面的对话；地方政府通过友城合作、经贸洽谈等方式探索更加接地气的小而美项目；民营企业在数字服务、跨境电商、轻工制造等领域成为生力军。日益深化的合作交流不断增进中非民心相通，为构建高水平中非命运共同体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二、务实共赢：论坛的“成功密码”和现实考题
中非合作论坛二十五年的发展，凝结了中国和非洲国家集体对话和合作的宝贵经验，被普遍视为全球南南合作的“标志性平台”之一。笔者总结其成功经验为三方面，即：“机制保障落实”“非洲需求导向”与“共商共建共享”。这些经验不仅推动了中非关系的跨越式发展，更为全球南方国家探索现代化发展道路提供了可借鉴的范式。
一是“机制保障落实”，坚持“言必信，行必果”的落实准则。论坛成立以来，中非双方高度重视承诺兑现，确保论坛推出的合作举措都能从纸面走向现实。通过发布《中非合作论坛成果落实清单》，明确责任部门、执行周期与评估标准，构建了从计划到评估的闭环管理体系；通过设立中非经贸联委会、人文合作委员会、卫生与减贫专项机制等专项工作组，实现多领域同步推进。根据波士顿大学全球发展政策中心《中国对非洲贷款数据库》，中非合作论坛（FOCAC）2000—2023年承诺贷款的落实率约为81%；2018年论坛承诺提供5万个奖学金名额，到2024年落实率达93%，覆盖46个非洲国家。
二是坚持“非洲需求导向”的合作模式。与西方传统对非峰会的供给驱动模式不同，中非合作论坛始终坚持需求导向，围绕非洲国家亟须解决的核心发展议题展开务实合作。根据非洲开发银行报告，非洲大陆在实现《2063议程》目标面临多重结构性挑战，其中工业化进程缓慢、数字基础设施不足与能源供应短缺被视为三大关键瓶颈，论坛对此进行系统性响应。《北京行动计划（2025—2027）》设立专项基金支持经贸合作区升级和工业园区建设，埃塞俄比亚阿瓦萨工业园借鉴中国开发区经验的“工业园+”模式已直接创造约2-3万个就业岗位，助力埃塞俄比亚吸引外资、多元化出口，成为东非制造业新兴枢纽；中国推动非洲电信基础设施建设，非洲约50%的3G网络和70%的4G网络由华为建设；中国企业承建的埃塞俄比亚阿杜马风电场、乌干达卡鲁玛水电站、埃及本班太阳能电站等项目，显著提升了当地电力供应能力，精准回应非洲大陆对能源自给和绿色转型的迫切诉求。
三是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行动原则。中方充分尊重非方的能动性和主事权，在每届论坛召开之前，中方请非方根据自己的需要提出2-3个备选建议，经双方共同磋商、考察和论证后纳入会议文件；在合作过程中充分尊重非洲国家主导权，既注重政策对接，又重视技术转移与本地人才培养，推动非洲实现“自主发展”；中国在对非合作中坚持“义利相兼、以义为先”，强调“多予少取、先予后取、只予不取，张开怀抱欢迎非洲搭乘中国发展快车”，与非洲国家实现互利共赢、共同发展。中非合作论坛在助力非洲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同时也为中国自身发展开辟了新空间，“共商共建共享”模式，是推动国际秩序向更公平合理方向演进的重要实践。
求质向新：在关键窗口期答好三道“未来考题”
当前，国际格局深刻演变，中国式现代化进入加速推进阶段，非洲也在更强烈的自主发展意识和一体化进程推动下，不断重塑自身的战略空间。在这一历史进程的交汇点上，中非合作也从“增量扩容期”迈入“提质升级期”，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换挡提速”关口。
一是继续优化机制，加强统筹规划。下一阶段，中非合作论坛有必要在既有基础上进一步优化议题设置，提高整体顶层设计，在理论层面提供兼具包容性与发展性的南南合作范式，在实践层面展现更高的执行效率与中非利益耦合度。一方面，更好统筹“一带一路”倡议与非洲联盟《2063年议程》、非洲各国发展战略，形成可操作、可评估的中长期合作路线图；另一方面，统筹推进更多符合双方发展需求的重大标志性工程和“小而美”民生项目建设。同时，可在绿色发展、数字经济、城市治理等前沿领域探索建立更多专题对话平台及常态化沟通机制，完善项目跟踪评估机制，确保论坛各项宣言、行动计划得到切实执行，让合作成果更好惠及中非人民。
二是拓宽领域，创新路径。中非在推动铁路、公路、电力基础设施建设等“硬联通”领域已取得显著成效，下一阶段的发展，不仅在于巩固既有“硬联通”成果，更要推动“硬联通、软联通、心联通”一体化推进，实现系统性提升。一方面，继续建设交通基础设施，更加注重港口、轨道交通、产业园区、跨境电商等形成联动效应，带动非洲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提升，同时要在绿色发展、数字经济、城市治理等“软联通”领域加大投入，通过法律法规对接、标准互认、经验共享完善合作的制度环境；另一方面，要更加重视教育、文化、公共卫生、人文交流等“软实力工程”，用更多面向青年、妇女、学生、媒体和智库的长期项目，为中非关系储备“下一代的理解和信任”。
三是数智赋能，协同发展。随着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等技术迅速发展，数字化已成为各国经济社会转型的关键驱动力。《中非数字合作发展行动计划》已经为双方在数字基础设施、产业应用和能力建设方面规划了路线图，论坛需紧密对接相关规划、把这些蓝图真正转化为一批可感可触的示范项目。一方面，要继续深度参与非洲海陆光缆、5G网络、数据中心等建设，提高非洲高速互联网接入水平，支持更多非洲城市探索“智慧城市”场景，在电子政务、智慧交通、智慧农业、智慧医疗等领域提供可复制的解决方案。另一方面，更要把数据安全、隐私保护、平台治理等敏感议题提前纳入对话议程，通过与非盟和非洲各国监管机构的制度性沟通，探索符合双方国情、兼顾发展与安全的数字规则安排，帮助非洲培养更多数字经济、信息通信、人工智能等领域人才，防止“数字鸿沟”演变为新的发展鸿沟或信任赤字。
从2000年到2025年，中非合作论坛见证了中非关系从“传统友谊”向“命运共同体”的深度演进，也见证了全球南方在国际格局中的集体“上位”。站在新的起点上，论坛要守住的是过去25年以“言必信、行必果”为基础的互信积累，要追求的是在机制、领域与规则上真正实现“由量到质、由点到面、由项目到体系”的转型，在下一个25年，交出一份真正经得起时间和现实双重检验的答卷。
作者：杨凯 浙江师范大学非洲研究院副院长、国际处副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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