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日报6月25日电（记者 曹音）在浙江义乌——世界小商品之都，吉尔吉斯坦姑娘米卡不仅是主理首饰外贸业务的老板，也是许多外商信任的纠纷调解员。在江浙文化中，那些讲公道的长者往往会被称作"娘舅"，所以，米卡也被亲切地称为"洋娘舅"。

6月12日下午，米卡来到位于义乌国际商贸城四区三层的义乌市涉外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以下简称"外调委"）。这次，她的帮助对象是一位来自阿塞拜疆的外商。

约2个月前，这位阿塞拜疆籍外商向中国商户黄先生采购了价值11万元的沙滩裤，并全额付款。后因裤子颜色、标签与交货要求存在出入，双方产生争议。阿塞拜疆外商遂至外调委申请调解。由于他不会中文，英文也不够流利，外调委特地安排了熟悉他家乡语言和文化的米卡协助沟通调解，法院也安排了指导法官进行专业指导。

"语言障碍确实容易造成中外商户之间的误会。但有时即使会说对方的语言，也还是会发生纠纷，这是因为说的人和听的人彼此的文化背景不同，对同一件事的理解也就不同。"米卡说。在她看来，掌握多门语言、了解不同国家的文化是外籍调解员的"通行证"，也是促成调解成功的"润滑剂"。

作为"世界超市"，义乌贸易往来频繁。义乌海关数据显示，来自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2.1万余名外商常驻于此。2024年，该市进出口总值达6689.3亿元，同比增长18.2%。其中出口5889.6亿元，同比增长17.7%；进口799.7亿元，同比增长22.2%。经济高度开放与跨境贸易活动频密，使得该地区因货款支付、商品交付标准等问题引发的涉外矛盾纠纷常有发生。

为此，2013年5月，义乌市成立全国首个外调委，开创"以外调外"调解新模式，并由义乌市人民法院提供专业指导、司法确认等全流程服务。目前，外调委有来自韩国、尼泊尔、印度、德国、阿富汗、吉尔吉斯坦等15个国家的20名外籍调解员，截止目前共调解纠纷1259起。

"我们打造了'专业指导﹢以外调外'多元化涉外纠纷解纷机制，为中外企业提供更加高效的司法服务。"义乌法院民四庭庭长叶飞说，近三年来，通过涉外纠纷诉调对接机制处理的国际商事纠纷调解成功率达到83%。

商户沟通之"桥"

2016年，米卡怀揣着梦想来到义乌，进入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学习汉语。2017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得知外调委在招募翻译志愿者，便在老师的鼓励下报名参加。"原来在中国有矛盾纠纷不一定要打官司，还可以通过调解的方式解决，这在我们国家是没有的。"米卡说。观摩参与过多次调解后，她切实感受到调解"平等、高效、诚信"的魅力所在，于是决定加入"洋娘舅"的队伍。

成为外籍调解员5年时间里，米卡调解成功了多起纠纷。她告诉记者，自己作为外籍调解员能够给外商更多的安全感，发挥自己语言和文化优势帮助他们用时间少、成本低的方式解决问题，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尼泊尔外商王子也是外调委的志愿外籍调解员。2018年以来，他调解了上百起纠纷，成功率高达95%以上。他兴奋地向记者分享了3月底他参与调解的一起纠纷。"那次调解耗时4个半小时，最后看到喀麦隆外商和中国商户握手言和，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很开心。"

20多年前，王子在印度、泰国等地做生意时发现那里的很多货品都来自义乌，这让他对中国东部这座城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2002年，他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瞬间被这里的商贸氛围感染，萌发了在此创业梦想。经过10年努力，他在义乌有了自己的商贸公司，从事玩具、五金外贸业务。2015年，他在国际商贸城偶然看到"外调委"的牌子，好奇心驱使他开始了解涉外纠纷调解工作。"那时，我的中文还不太好，所以只能先默默关注。"他笑着说，经过两年准备，他于2017年参加了外调委组织的为期8个月的观摩学习和专业培训，最终在2018年成为一名外籍调解员。"义乌不仅成就了我的生意，更让我的生活焕然一新，这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因为得到了这座城市太多馈赠，所以我也想为它做点什么。"他补充说道。

如今，王子每个月要到外调委值班两三天。面对情绪激动的外商前来咨询或申请调解时，王子总会面带微笑地予以他们最大的理解。在他看来，中外商户因商品交付标准产生争议在所难免，而作为调解员，唯有耐心倾听双方的说法，在沟通中及时找到他们各自问题所在，才是缓解怒气、怨气的良方。"这份工作是连接中外商贸的'桥梁'。通过化解纠纷来赢得外商信任、结识新朋友，让他们在义乌经商更有信心——这既是让我感到快乐的事，也是我对义乌的最好回馈。"他说。

纠纷解决之"翼"

2015年，义乌法院建立起涉外纠纷诉调对接机制。法院通过与外调委的协同配合，在当事人自愿的原则下，将涉外民商事审判与人民调解及诉讼调解合法、有效衔接，进一步深化"以外调外"这一创新举措。司法局负责对外籍调解员任职资格严格审查，法院加大对纠纷调解工作的专业指导。

义乌法院副院长陈成建告诉记者，外籍调解员的加入让涉外案件"找人难、送达难"的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这些'洋娘舅'是法官的得力助手，因为他们更容易联系到涉案外商，沟通成本也更低。得益于语言和文化优势，他们能快速与外商拉近距离，外商对他们也会产生天然的信任感，这对化解矛盾纠纷很有帮助。"陈成建补充说道。

"洋娘舅"不仅活跃在"世界超市"，也在距离义乌2小时车程的"中国轻纺城"核心地——绍兴柯桥发光发热。中国轻纺城是世界最大的纺织品集散中心，每年全球约四分之一的面料在此交易，纺织品远销190多个国家和地区。同时，作为"国际纺织之都"，柯桥区内有5000余名外籍常驻外商，使得涉外纠纷也时有发生。

"然而，很多涉外当事人仅有姓名和证件号，缺乏详细联系方式和住址，致使法律文书无法及时送达；加之语言和习俗差异，沟通障碍常成为涉外纠纷化解的'拦路虎'。"柯桥区人民法院副院长李籽苏表示，立足国际纺都交易特征，法院组建专业涉外审判团队，积极运用"以外调外"工作法，于2018年打造了一支由外籍商户组成的外籍调解员队伍。来自也门的安特尔就是其中一员。

2000年从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博士毕业后，安特尔短暂回国，后又回到柯桥经营纺织生意，并在此常年定居。2018年9月，他自愿申请加入"洋娘舅"的队伍，协助调解也门、巴基斯坦、印度等国家的商人与中方商户之间生意纠纷。"成功化解中外商事争议让我的商业信誉也大大提升，我感到很有成就感。我也会和新到柯桥拓展业务的外商分享自己的调解经历，帮助他们提前了解中国的法律法规。"安特尔说。

不久前，陈成建也在手机刷到一名外籍调解员的朋友圈，分享其调解成功的喜悦，还广而告之中国的经商之道。"'洋娘舅'不仅是涉外纠纷的调停者，也是咱们中国法律的普及者。"他笑着说。

开放践行之"帆"

浙江是开放大省，正在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建设高能级开放强省。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相关负责人表示，浙江法院聚力打造国际商事海事纠纷解决优选地，依法平等保护中外当事人合法权益，努力在每一起案件办理中展现我国扩大对外开放的决心和大国法治形象。2024年，全省法院审结涉外、涉港澳台商事海事案件4463件，案件涉及117个国家和地区，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当事人主动选择到浙江法院诉讼，他们用实际行动向浙江的法治化营商环境投下"信任票"。

在司法服务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征程上，"洋娘舅"们也贡献着自己的力量。陈成建透露，自"以外调外"工作模式运行以来，义乌对外商的吸引力变得更大了，疫情后来义乌做生意的外商不减反增。外籍调解员王子告诉记者，他家乡的亲戚朋友近年来都愿意来义乌经商，因为这里有"更开放的市场"，也因为这里"解决纠纷高效便捷"。

下一步，浙江法院将继续夯实稳的基础，激发进的动能，提升立的实效，持续营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推动高质量发展走向更加广阔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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