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西南部贵州省乌蒙山深处,来自毕节市大方县层台镇的64岁漆匠余忠平爬上树,利用硬叶子通过切割在树皮上的凹槽处提取黏稠的漆液。
73岁的余忠鼎和64岁的堂弟余忠平,从十多岁时开始,他们就从事割生漆这个行当。早上6点左右出门采收,晚上返回,十分忙碌。
每年5月至9月,余忠平都忙着生漆采收。生漆是一种涂料,用于碗和家具等各种日常用品的保护及装饰。漆液在硬化后聚合形成一个防水、防腐蚀的保护层。作为一种源于中国的艺术形式,这种神奇的材料是人类最早使用的“塑料”之一。
余忠平表示,“割漆”作为一门手艺,正因为喜欢,所以才坚持做下去,“因为它已经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了”。余忠平补充说,生漆采收不仅是一门生意,更是一门需要传承的工艺。
在采集之前,用绳子和木棍在树上布置脚道,脚道就像梯子一样方便人上树,这些准备工作大约需要花费10来天。然后割漆人们在树上挖出小的斜向凹槽,以增强树木的免疫力并产生白色的漆液。据余忠鼎介绍,10天后,第一次采集才开始。一般一棵树在一个采收季节内可以有10个水平切口,最好品质的漆液从第三到第八个凹槽采集而来,这位资深的漆匠总结道。
余忠平表示,在割漆时,切口不应太长或太深,因为如果割到树筋,树皮就会脱落,树保不住水分,就会枯萎。
余忠鼎表示,这些树木经过精心选择,可以每三到四年进行生漆采收,进行可持续发展。他补充说,通常一棵树每年可产生数百毫升的漆液。
根据官方数据,大方县种植了50多万棵漆树,生漆采收的收入约3000万元(421万美元)。
每一滴珍贵的漆液都意味着采收技术的关键。漆液具有毒性,大部分人对漆液都会过敏,皮肤红肿。余忠鼎的脸上就留下了生漆跳在脸上后形成的伤疤。
尽管漆器需求量下降,但余忠平表示他不想退休,并希望将这一传统传承给后代。
每公斤漆液售价约为700元,一个漆匠通过采集漆液每年可以赚取约4万元。尽管这是一个能维持生计的行当,余忠鼎却知道,随着社会发展和现代化的进程,漆匠人数急剧减少,这一曾经繁荣的职业已不再具有吸引力。
毕节大方县一家漆器公司的总经理高焱亲历了漆器市场的逐渐萧条。作为大方漆器技艺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高光友之子,这位35岁的彝族青年明白,漆器曾经是高端装饰品和收藏品,但已不再受到年轻一代的青睐,他们更喜欢具有现代设计和实用功能的产品。
中国漆器历史的多样性和广泛性可通过浙江省东部的井头山遗址发现的遗物信息得以证明。遗址出土的两件漆器约有8000年历史,设计比较简单。直到战国时期(公元前475-221年),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的制作工艺的复杂装饰漆器才首次出现。
600年前,奢香夫人选择用大方漆器作为献给明太祖朱元璋的贡品,让大方漆器名扬四海,到了清道光年间,古老的大定府城内几乎家家都会制作漆器。大方漆器与贵州茅台、玉屏箫笛并称“贵州三宝”。
高焱说,以大方漆器皮胎隐花工艺为例,隐花的制作要选最上乘的大漆,用提炼成透明色的漆来做面漆,还要巧妙地把各种花纹隐衬在漆质与胎胚之间,多次涂于经过修饰的器形上面,具有很强的艺术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漆器里面的花纹会越来越明亮,漆器里面的花纹最长的要一年左右才全部显现出来,是一个漫长的显影过程。
高焱表示,就文化遗产和独特性而言,传统的生漆工艺无疑占据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它所承载的文化意义和审美价值是现代化学材料无法企及的。他补充道,工业生产越发成熟,市场上的一切商品大规模生产,工艺和手工制品仍然重要,这将我们与历史联系在一起,激发我们的创造力。
大方漆器制作工艺复杂、工序繁多,从生漆收割、胎坯制作到漆器形成,全部50多道工序、80多个生产环节,都需手工完成。其中,纯大漆和皮胎是大方漆器所独有。
在制作精美绝伦的漆器工艺品时,高焱将古老的艺术形式应用到日常物品中,如名片盒、茶壶、烟灰缸和纸巾盒,让更多人欣赏到漆器的价值。
2013年,大方文化局成立了“大方县彝族漆器髹饰技艺传习中心”,邀请60岁的高光友作为传习导师培养传承人,教授古老的漆器工艺。
为进一步推广这项工艺,大方县的漆器生产商与贵州师范大学合作,在校园内提供相关课程。
尽管有更多措施鼓励年轻人参与这个行业,高焱仍然担心缺乏接班人,因为成为合格的漆匠需要数年时间,许多学徒中途放弃。
高焱表示,传统漆器艺术融合了材料、工艺、设计、文化和时间元素,它不仅是一件实用的物品,更是一件能够在时间和空间中传递美感的艺术品。(记者 王茜 杨军 编译 甘美至)
原文见9月2日中国日报旗舰版、香港版17版,国际版14版。
英文链接:https://www.chinadaily.com.cn/a/202409/02/WS66d4f988a3108f29c1fc976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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