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特区成立这些年来,交通建设日新月异,境内交通便捷,而高铁更是强势崛起、发展迅猛。
如今,深圳北站已经成为华南地区面积最大、具有口岸功能的特大型综合交通枢纽,也是我国"八纵八横"高铁网的重要节点。在高铁和地铁的带动下,深圳与香港、广州形成"半小时生活圈",与武汉、厦门形成"4小时生活圈"。一条高铁的正式通车,往往意味着又一条造福百姓的交通大动脉贯通,这无疑是深圳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件大好事。
深圳高铁的建设成就令人钦佩,而高速运行、全部贯通、优质服务,种种以前不曾有过的特色,也极大改变乘坐高铁旅客的旅途生态。高铁对于深圳沿线地区的经济、文化、旅游的促进作用是勿庸置疑的。
人在旅途,其况味实在孤寂无聊兼乏味(蜜月旅游当然除外)。旅人各有各的目的地,只把途中当作过渡和填空,然而时间却都是要耗过去的,并无例外。短途汽车或是乘飞机相对好些,只个把小时,打个盹或浏览杂志,很快就到了。坐高铁则不然,动辄数个小时,即使有旅伴,捱到后来也不免大眼瞪小眼。但是,倘若你怀着平和的心境,善于领悟与发现,其实也不无感喟。
大家或许都有这样的经验,春运时乘坐高铁,票一般会非常紧张,有时差点连座位也没有,前几站只好一路“罚站”,背着行李,等有乘客下车,运气好才可以略坐一坐。有座位就好得多,可坐可卧,只是时间一般较长,而活动的空间则极其有限,难免局促。因此,有的人一上车就呼呼大睡,有的人在窗前欣赏沿途景致,还有人翻来覆去看《服务指南》解闷,嗜烟者则一有机会就在服务区吞云吐雾,胃口绝佳者则不停地咀嚼零食并喝水……但是,迟早都会发现,旅途漫漫,时间仿佛凝固,不行无聊之事,难遣有涯之生。
其实,在固定逼仄的空间里,旅人皆为同类,假如互相攀谈,恐怕就不会感觉无聊了。可是,大多时候,人们信奉着“不要与陌生人说话”的信条,虽然近在咫尺,却极少能一见如故。
但是,那年春运我乘坐高铁回深圳时,同一排座位有个小孩,人们紧闭的话匣子却轻易地由此开启了。开始当然是逗小孩说话。小家伙起先认生,问话基本由其唠叨的姑妈代为答复了。渐渐有些混熟后发现,他其实颇为调皮活泼,话也多了起来。我们这些大人们兴致更高,七嘴八舌地问他,比如在家最怕谁,最喜欢谁,读什么书,成绩如何,简直有点像查户口、窥探别人家隐私。若在其他场合,这不免显得无礼,客车上却理所当然。小家伙慢条斯理,充满童趣的回答时常令人捧腹大笑。未尽之处则由姑妈代劳,说说笑笑,凝滞的空气变得活跃,呆板的神情变得灵动,仿佛整个本来死气沉沉的车箱骤然增添了许多活力。
通过对话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正是深圳这一段高铁的建设者。小孩多话,渐渐地把父亲建设公路的艰苦历程一一勾勒出来,让我们这些普通乘客肃然起敬——高铁建设者的奉献与坚守,这里面有多少传奇故事呀!
小孩说,那些年,他的爸爸一年也难见到几次;偶尔回家,手上长满了老茧,胡子拉渣,还要亲他的小脸蛋,害得他一听说爸爸回来了,就躲到床底下去了。可是,见不到爸爸,他又想爸爸。有一年快过年了,爸爸老早打电话回来跟妈妈说,春节一定回家。他们一家可高兴了,准备了好多年货,只等爸爸回来,痛痛快快地过个年。除夕的下午,爸爸打电话说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家很开心,忙着准备年夜饭。可是,到了晚上,七点钟,八点钟,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后来,他充满歉意地打电话来说,因为高铁工地上出现了险情,不得不回到工地抢险,除夕不能回家过了。为了这个,小孩放声大哭,一家人黯然地过了一个没滋没味的春节……
听到这里,大家一起沉默。小孩的眼里绽开了泪花,仿佛回到了那个本应家家团圆的夜晚。他的姑妈,充满爱怜地悄悄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为了缓和气氛,乘客们纷纷行动起来。有个伯伯开始教小孩念唐诗,有个阿姨拿来水果讨好他,有个叔叔讲一路上的趣闻轶事讲给他听——人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安慰孩子,并由衷地表达对深圳高铁建设者的敬意与感谢,相互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居然也彼此搭讪,由陌生疏离变得和善可亲。直到小家伙破涕为笑,那种融洽的氛围依然奇妙地保持着,那一次的高铁之旅,竟然感觉转瞬即逝。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对这一段感人的行程分外留恋。
人在旅途,假如戒心重重,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让标明“陌生”与“拒绝”的铠甲明白无误地摆在外表,那么当然只能孤单伶仃,百无聊耐。但如果放轻松些,友好地对待旅伴,热情主动地表达善意,那么也可能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而那漫长的旅程也不再孤独可怕。
更何况,在这一段旅途,当我们享受深圳高铁带来的快捷与便利的时候,有机会知道高铁建设者的事迹,他们筚路蓝缕,他们敬业忘家,带给我们由衷的感动。因此,我始终对那些提供辛勤劳动给我们便利的建设者,以及陪伴我们一路同行而且带来欢乐的善良人们充满感激,这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缘分。
2020年,深圳经济特区成立40周年之际,当我们在深圳高铁上奔驰,让我们对人生的信念会更加坚定不疑——“如果心是近的,那么遥远的路也会短的!”
(倪贤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