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雏燕试翼。在湖北省南漳县武安镇,老冯超市的红色招牌在村口格外醒目,店主老冯斜倚在褪色的老藤椅上,手机流淌出《水手》的旋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这沙哑的哼唱不是简单的怀旧——三十年前在东莞桥洞啃硬馍时,正是这首歌让他把腰杆挺成了桅杆。老冯这位“水手”虽从未真正出过海,但却用半生颠簸读懂了歌词:命运给的浪头,要用脊梁去劈开。
“卷烟柜台就是我的船舱,得擦得锃亮。”老冯俯身擦拭玻璃柜台时,左腿不自觉地向外倾斜,这是五岁那场高烧留下的印记。时光回溯至1983年,小儿麻痹症让5岁的老冯不再能奔跑。父母早逝后,18岁的他用单薄肩膀扛起生活重担,农忙时跪在地里除草,寒冬腊月拄着木拐帮乡邻挑水换粮。
命运的转折始于千禧年。成家生女后,望着襁褓中粉嫩的小脸,这个从不知退缩的汉子攥紧车票,在绿皮火车轰鸣声中前往南下务工。东莞的霓虹刺痛了他的眼——出站不过五分钟,扒手顺走了老冯手巾帕裹着的零钱。此后他睡过桥洞,打过零工,幸好有老乡的介绍,他进入一家家具厂上班,靠着吃苦的精神和过硬的手艺留了下来。
“老冯打磨的板材能照出人影!”老乡回忆说。当家具厂老板卷款跑路的消息传来,这个沉默的异乡人并未向现实低头,而是辗转多地继续打工。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的漂泊积攒,老冯终于在老家盘下一间20平米的百货商店。刚开店时,村支书领着李文斌跨进小店门槛--这位南漳县烟草专卖局(营销部)的客户经理,不仅帮他跑手续办下“烟草专卖零售许可证”,还手把手教他用拼音标注卷烟品规。泛黄的本子上,歪歪扭扭爬满“黄鹤楼(软蓝)-Huanghelou-订10条”,像水手初次描摹航海图。
老冯是个有心人,他的账本里记满乡亲们的喜好:“老张头爱抽劲大的、村口棋牌室老板娘总买细支烟送礼、王屠户闲时喜欢来两口烧酒……”其中一页红笔写着"网购退货流程",这要从王大娘的故事说起。
有一年芒种刚过,王大娘攥着袋化肥冲进老冯店里:“老冯你快瞅瞅,我这网上买的肥料,咋还把庄稼苗弄蔫了!”老冯搓了把化肥,棱角扎手、混着砂砾,又掏出货架里层的好肥——颗粒圆润如麦粒。“别急!”老冯一边安慰王大娘,一边拿起手机拨通平台热线,协助处理退货。
多了王大娘的事情后,老冯多了个心眼,加强对老年客户的防骗宣传,协助他们退换货。他还编了个顺口溜:“低价陷阱莫要贪,验货再签快递单;农资认准正规店,留好发票和聊天。”
小店在经营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困难,尤其是2022年那个梅雨季。
“那年雨下的特别大,我这小店的门槛压根挡不住水。”老冯说道,“我正着急三轮车上搬货,心里头正犯愁呢,李经理带着人过来帮忙了。”
“老冯,你放心坐这,货交给我们!”短暂的交代后,李文斌和武镇烟草专卖管理所全员蹚着深水,把老冯的货转移至安全处。当老冯看着李经理浑身泥浆却完好无损的货箱,这个被命运摔打过无数次的男人,眼角泛起了泪花。
“李经理你看我这商品陈设,还行不?”夕阳把两个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里的《水手》切换到了副歌部分。老冯哼着歌给卷烟打价签,微跛的左腿随着节奏轻轻点地。如今老冯的店里生意已能养家糊口,生活踏实且有盼头,三十年前那个打工仔,终于将风浪谱成了曲,把日子过成了歌。(钟成溥,雷铃兰,全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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