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民族服饰将丰富的色彩与极具风格的纹样相结合,其别样的美丽和高雅让进入侗寨的人们目不暇接。如果他们走运的话,可以看见侗寨妇女们正在制作她们身上穿的带有金属光泽的深蓝单色织物。
这种织物被称为 “亮布”,因其工艺特殊,需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制成,是侗族手工织布中闪闪发亮的典范。
侗族主要分布在贵州、湖南、湖北和广西壮族自治区,几百年来,侗族人民发展了丰富多彩的艺术形式和手工技艺,其中包括侗族大歌、木构建筑,如鼓楼和风雨桥。
侗族服饰制作技艺被认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走进侗寨就能看到靓丽的风景线。
侗族服饰主要由侗布制成,侗布是大自然的馈赠,用野生植物制成蓝靛,染成深邃而浓郁的蓝色。成品侗布和棉线都要经过浸染。前者成为亮布,而染色后的棉线通常与白线编织成各种纹样。
家庭纽带
对侗族人而言,亮布具有多种含义。它是生活经验的体现,也是从大自然中汲取的智慧,还能帮助他们应对凉爽潮湿的天气。它延续着历史悠久的手工艺传统。同时,它也是连接几代家庭成员的纽带。
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县大利侗寨村民杨胜花说:“从小,妈妈就说每个女人都要学会做侗布,不会做侗布是很不中用的一个人。”
现年 55 岁的她在母亲杨秀英的指导下,从 12 岁左右开始学习这门手艺。她记得,这门手艺要从捻线开始,对一个小女孩来说相当难学。
“我学会了织一米,再织一米,直到我能织出和母亲织的一样长的作品。我还去山上采摘板蓝根(蓝靛菘根),这是准备染布的重要原料,”她说。
成品染料会加入牛皮胶浆和鸡蛋清。布匹经过浸染、捶布、晾布和涂抹鸡蛋清等十多道工序后,才能变成传统的侗族服饰——靛蓝色侗衣,女装带有彩色花边,男装则是素色的。
北京服装学院民族服饰博物馆副研究馆员胡小妹说,靛蓝染料用于制作纺织品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在众多文化中都能找到它的身影,其在侗布制作中的应用更是经久不衰并得到广泛认可。
杨胜花说,侗布的制作过程十分复杂,涉及很多步骤,每个步骤都耗时很长。她补充道:“我们做侗布就像一项工程一样”。
她说,她的母亲对制作过程要求严格。“她喜欢让布料染色的时间比平时长,这样才能染出真正的深蓝色。然后,你必须上浆、捶打、染色、晾干、再捶打……我只记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些步骤。”
“一旦你犯了一个错误,你就会犯更多的错误,”杨胜花说:“这真的很令人沮丧,因为你需要从头开始,集中精力,小心谨慎,避免再次犯错。”
胡小妹说,捶打布匹是为了压平外层的棉线,这样棉线之间就没有空隙,结构也更紧密。
“侗族以种植水稻为生。他们需要像亮布这样又厚又紧的布料,以保护他们在山上耕作时不受灌木丛的伤害,”她说。
杨胜花说,她还学会了制作腰带和头帕,以及刺绣和花边。她补充道:“我们靠双手做衣服,自给自足。”
在侗寨,传统习俗中母亲会把亮布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女儿,而女儿分娩后,当外婆了则通常会送织有花纹的背儿带。
她说:“只有最亲的人才送。”
古艺新生
杨胜花婚后因为忙于家务、农活和抚养儿孙,越来越没有时间织布。
后来有一天,一位设计师改变了一切。
出生于台湾的设计师周贞徵与两位曾在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学习的朋友在北京有一间工作室,2015 年秋天,她在一次出差中第一次来到大利侗寨,刚好看到村民们正在采集板蓝根,并将其浸泡在染缸里制作蓝靛。
周贞徵被他们的毅力所吸引,在工业化时代,织布是侗族保持传统风貌的方式之一。
“传统制作侗布其实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情,”周贞徵说:“捻线、绕线、整经,上织布机上扣开始织出白匹布,再浸到蓝靛的缸里面去染布,一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完成一匹面料”
受此启发,她创办了Dousa妇女合作社,让大利侗寨的妇女们不仅能继承传统工艺,还能进行创新尝试。
“我们从来不觉得传统跟现代是对立的关系。现代的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传统。”
杨胜花也报名参加了合作社的课程,她说这让她再次体验到了布艺制作的乐趣。
“这门手艺是外婆传给我母亲再传给我的。过去,因为我母亲和她母亲都会做侗布,所以我被告知也要学做侗布,而且我不想做无用之人,”她说,“现在,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们传统和文化的一部分。”
“我在村里有个小摊,向游客出售手工纺织品,图案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这是普及我们的传统文化的一种方式,让它找到新的生命力并得到传承。”
周贞徵说,城市居民也可以使用侗布。它可以做成抱枕、布艺玩意和抽纸巾盒等日常用品。
2017年,她带着大利侗寨合作社的侗布参加了北京国际设计周。
“我觉得侗布融入时装是很自然的延展跟演变,就像迪奥将侗族的挑花布运用到其时装系列里,可以让更多的人来了解侗族的传统工艺。”周贞徵说。
她指的是在迪奥巴黎工作室展出的几套服装,在迪奥创意总监玛丽亚-格拉兹亚-奇乌里的指导下,巧妙地将经典米蓝色几何图案的侗族提花布与高级定制时装的精美廓形相结合,呈现出高品质和现代感。
迪奥认为,这种东方传统与西方设计的结合,是为了将人们与大利侗寨勤劳的妇女联系起来,她们共同织布、染色,创造出各种各样的纹样,而这些纹样都来自于大自然,来自于她们日常生活中的物品和动物。
杨胜花表示对侗布传承和发展感到欣慰。
她说:“当我看到每一轮染色后颜色变得更深、更漂亮时,我就很高兴。”
“完成一块布就像完成一份礼物,它来自大自然,来自我们的文化。”(记者林琦编译 杨旭彤)
原文见7月29日中国日报旗舰版、香港版17版。
英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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