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亥俄州罗克布里奇市,一台加油站的油泵上标注着燃油价格。 |
美国大选巡回演讲上,各方都在“散播”恐惧,关于贸易的辩论及其对美国工人的影响均被两大政党所扭曲。右派对中国发起抨击,左派则强力抵制跨太平洋伙伴(TPP)合作协议,共和党和民主党候选人都将对外贸易曲解为美利坚最大的经济威胁。
2015年,美国与101个国家产生贸易逆差,用经济学术语讲,即产生了多边贸易逆差。贸易逆差的产生决不是一两个国家就能导致的,但美国的政治家却始终将矛头直指中国。中国在这一方面总是被当成替罪羊,虽然其与美国贸易往来确实最不平衡,但其他一百个国家与美国的逆差之和却远大于中国。总统候选人并没有将全部情况告诉他们的选民,贸易逆差及其对中产阶级工作者的巨大压力实际上源于美国自身。追根溯源,产生如此巨额的多边贸易逆差,是因为美国人没有储蓄。
2015年,美国的总储蓄金额,包括家庭储蓄,商业储蓄,以及政府储蓄,仅占该年第四季度国家总收入的2.6%,同比下降了0.6个百分点,不足20世纪后三十年平均值6.3%的一半。
任何基础经济学课程都强调在任何时候储蓄都应和投资相等这项牢不可破的会计学定律。如果没有储蓄,就不可能进行投资。然而,美国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储蓄不足的局面。事实上,前文提供的储蓄数字是折旧计算后的“净值”,也就说,这些数字衡量的是能够投入到新生产中的储蓄,而用来替换老旧生产工具的资金并不在列,但美国缺少的正是这种资金。
那么,这为什么和贸易辩论有关呢?为了保持经济增长,美国必须从国外引进充足的储蓄。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以及全球最主要的储备货币发行者,美国总能吸引到外国资本以填补国内储蓄缺口,至少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不过,为了进口外国盈余储蓄,美国必须承受巨大的国际收支逆差。美国储蓄缺口体现在其经常项目赤字上,自1980年来,经常项目赤字平均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6%。正是这个经常项目缺口造成美国与101个国家产生贸易逆差。既然从国外借了资金,那么美国就必须付出点什么以示回报。于是美国不得不提升其对海外产品的进口需求。
由于美国贸易问题政治化,在外贸中就出现了两难的情况。共和党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提出要向中国销往美国的产品征收45%的关税,这会切断与中国的贸易往来,结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如果不解决储蓄问题,即使切断了与中国的贸易,美国和中国的贸易逆差也只是重新分流到其他生产成本更高的国家手中。
笔者估计,在十大对美贸易产品供应国中,中国的劳动报酬水平远不足其他国家的一半。如果实施了特朗普对中国的惩罚,那么这些国家将要填补中国留下的空缺,于是高成本的生产国将向美出口比中国要价更高的商品。如此一来,进口产品价格的上涨将转化为高额的税率压在美国中产阶级身上。寻找解决多边问题的双边途径的努力又将失败。
同样,其他政治家鲁莽提出的财政政策也可能导致糟糕的局面。举个例子,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伯尼·桑德斯提出了10年14.5万亿美元的巨额联邦政府预算,这一计划受到其所在的政党内头号经济顾问的议论,认为这完全不是一个廉洁政府的作风。
政府预算赤字长期以来被认为是美国储蓄长期不足的一大原因。包括“桑德斯经济”,政治家们提出的各种财政方案加大了政府赤字,抑制了美国国民储蓄,进一步加剧了多边贸易不平衡,从而加大了中产阶级家庭的压力。
从同样的角度来看,像跨太平洋伙伴(TPP)合作协定这类的大型贸易协约,同样与美国工人加大的压力有重大关系。TPP实际上将贸易从未参与协定的国家手中分流到参与这项协定的国家手中,而中国又被TPP排除在外,因此,贸易份额将从像中国这样的低成本国家,被分流到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等高成本签约国手中,那么按照前文所述逻辑,美国中产阶级家庭将因此被征收更高税费。
简而言之,贸易打击成为了两党政治家对选民空头承诺的挡箭牌。储蓄是经济增长的种子,通过投资民众、投资基础设施、投资技术和制造业的新生产力,储蓄将是提升美国竞争力的重要手段之一。几十年来,财政赤字一直伴随着美国政府,政府同时又鼓励居民消费,不进行储蓄,迫使美国长久以来依赖国外储蓄。如此一来,美国竞争力开始下降,工人失业,薪资缩水,这都是贸易逆差带来的不可避免的问题。
美国的101处贸易赤字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其更深层弊病的表征。美国经济这几十年以来已经越走越偏,储蓄只是其中一条道路,它支撑着中产阶级,保其稳定,保其繁荣。没有了储蓄,美国梦很可能会变成噩梦。时下总统竞选中的贸易辩论正加大这个危险。
关于作者:
史蒂芬· 罗奇( Stephen S. Roach),耶鲁大学杰克逊全球事务学院高级研究员,摩根斯坦利亚洲前主席,著有《失衡:中美的相互依赖》。
(编译:赵怡然 编辑:齐磊)